自媒体职招聘微信群 https://m.sojk.net/yinshijj/26700.html
凝视与灌注
——谈《像怀抱》中的叙述力量
《像怀抱》按年份编辑,收录了诗人阿毛于年-年创作的诗歌。这本诗集延续了《玻璃器皿》的某些特质,每一节的诗行都不算长,有较多的双行诗节,写作题材大多源于日常生活,正如阿毛在《跋》中所述,这些诗“保持了我三十多年诗歌创作的某些特质,既质朴又深情,既冷冽也温暖……”《像怀抱》这本诗集的日常化写作中蕴含着诗歌叙述的力量。诗人经常从某个场景入手,将过去、当下与未来动态地钩织在一起;诗人对于情感的灌注是多元化的,她将诗歌艺术与绘画的光影、小说叙事糅杂,这源于诗人常年的艺术训练与写作练习;诗人的作家意识使诗歌呈现出画中画的质感,加深了由诗歌文本构建的美学感受。阿毛擅长从既定场景出发,抓住外部细节,将记忆投射到真实世界,达到虚实相生的效果。短诗《花园的下午》类似于一个放在时间轴上的透明音乐盒,场景、人物、外部音响、内部情绪、光线、环境氛围都被密封在“我”对“唱戏女孩”的凝视中。结尾处“带出我身体里一群美丽的/姐妹和儿女”是贯通整首诗的时间轴,从记忆到新生、从个体到群体,从外部到内部,对女孩的凝视转向对自身的凝视,最终落足于对群体的凝视。平淡的句子中蕴藏着一种让读者反复探究的深度的原因主要在于诗中的不同声音。“花园那边一个女孩在唱戏”的外部声音应和着“我突然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啜泣声”。“花园”构成人生的隐喻,花园中的“唱腔”与“身段”映射了美好的青春,在小场景中荡起大的心理起伏,“海浪”“光影”和“微风”写出了“我”内心从激荡到舒缓,从对比到接受,再到欣赏,“姐妹”和“儿女”不仅写出对女性身份的传承,更写出了对不同时期女性身份认可的豁达。《再教育》同样讲述了一个在花园发生的故事。“我”在看《香奈儿传奇》,“张老师”做完操后告诉“我”我的衣服破了。这首诗至少暗含四处对应关系,一是“我”的静与早锻炼人群的“动”;二是《香奈儿传奇》中香奈儿所表征的女性魅力和“我”的服饰的对应;三是香奈儿坎坷的人生和“衣服破了”的对应;四是“我”当下“读香奈儿”与当年“写妙文”的对应。作为时尚女魔头的香奈儿千疮百孔的人生,使作为形容词的“破”在诗中具备多种能指:“破”既指“我红色欧根纱外披/腋下有一处脱线”,又隐含地指出了“香奈儿”面临的困境,再折返到记忆中“老师抓住我/妙文里的一处让人脸红的错误”。由一件外披的“破”将书内与书外、记忆与当下联系起来,钩织了微型而多层的意义。《怀念东湖的一次朗读》是一段蒙太奇。镜头跟随“我”在湖边骑行,“我”也许带着耳机,穿过小桥和湖心岛,到达舞台,并站在舞台灯光里朗诵,画面最后切换到“怀旧色的庭院”。诗中对应的两个对象——“我”和“你”的叙事交叉进行。在开头阿毛写到:“泛蓝的胶片放出高音喇叭里的/语录、誓词、戏曲//地平线涌来的汽笛声、惊涛骇浪/和随你而至的风暴”胶片中的录音和地平线传来的市声整合了记忆与当下。“随你而至的风暴”转向“轻言细语”,“你”一直跟随着,“经过湖心桥过爱情岛/我一路电瓶车至离骚碑”。当“我”在台上朗读时,“灯光打亮了我的身影/和喉咙里的诗句”。结尾阿毛写到“我一直怀念你的跟随/和杂草丛生的庭院”。诗中呈现了三个画面:骑行的画面、朗读的画面和杂草丛生的庭院,镜头的切换和声音的变化保持一致。是有意识地去构建诗歌结构,还是将小说叙事的技巧自然而然的糅杂于诗,这无从得知。内部声音和外部声音的切换,使得诗的质地像多云天气中的钢琴奏鸣曲,快板与慢板的转换和环境以及心理变化交织在一起。诗中的内部声音和外部声音的结合体现了环境声音与心理声音的并置。内部的嘈杂和外部的喧嚣,铺垫了因“你”的出现激起了“风暴”,“风暴”从外部的“高亢的朗诵体”转向内心的“轻言细语”。有关“你”的朗诵和“我”登台朗诵在诗中互文。这首诗涵盖了虚实的双重叙述,近焦与远焦镜头的转换实现了在场视角与记忆视角的无痕转化。在《像怀抱》这本诗集中可以看到阿毛诗中情感灌注的多元化,情感灌注是让读者移情的前提。情感灌注的方式又表现了诗人控制诗歌节奏的力量与能力。以《在武汉站送一语返校》和《静物》为例,两首诗的题材类似,但灌注情感的方式大有不同。与《花园的下午》相仿,《在武汉站送一语返校》从某一既定场景出发,主要通过场景写作中的语言加速实现情感的灌注。这首诗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诗中的速度对比,“我反复按下快门都没拍下/你开启的安检门和出发的车次”——“你”的速度要快于按下快门的速度,这是诗歌中的第一次加速;第二次加速通过“我”的安静和周围人群的熙熙攘攘实现:“我坐在武汉站/看不断出发或返回的人”,第三次加速则是在更广阔的空间里“你已经过长沙南/然后是广州南,深圳北,再过关去香港”,通过对诗歌语言的加速,阿毛实现了诗歌情感的加速。静态的“我”和“我”不断加速的心理状态被封存在诗中的武汉站,与后面一节中“写没多少人看的文字/和全人类的相聚别离”对应,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一次情感由实向虚的转换,离别的情绪弥漫了整首诗。《静物》则借助“苹果”这一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水果,呈现了“我”生活的不同层面:蔬菜、鸡蛋、鱼/苹果、梨子和香蕉/我把它们做成午餐和餐后果拼/有时,我把它们搬上画布形而下的生活和形而上的艺术结合在“苹果”中,“苹果”灌注了来自亲人的叮咛:“我叮嘱在外求学的孩子/每天至少要吃一个”《静物》的妙处在于诗中不同的苹果的形态:作为水果的苹果,化身为母亲牵挂的苹果,蒙尘的苹果,将生活场景和绘画场景钩织在一起:“但他常常忘记/放在桌上很久/就变成艺术家笔下蒙尘的静物//他给静物加上了/窗外的沙滩、海浪和云朵”最后两句诗既可以理解成“我”对于儿子生活的构想,也可能是“我”笔下的一幅油画。一旦构想被搬到画布上,通过对静物描绘,一次情感的灌注得以完成:儿子在遥远的城市求学,母亲坐在画布前画下孩子窗外的沙滩、海浪和云朵。《静物》融合了“我”的世界与“孩子”的世界这两个不同时空的画面景象。这首诗同样是以诗人之眼凝视诗中作为“我”的母亲,最终定格的画面既是异地的窗外,也是手拿画笔的母亲。远景定格起了加强诗歌情感基调的作用,是对情感灌注的封存。《往事记》的结尾也和《静物》类似,有远景定格效应:“举目四望/尽是田野、树木/和树木之上的鸟巢”。《春天掉下的松塔》写出了温暖、湿润而模糊的春天的气息。诗中弥漫着松树的膨大感,紫叶李花叶的细碎感以及绿萝的藤蔓感,像一幅印象派的画作——“地面瓷砖倒映着紫叶李的/碎花连衣裙”。对春天气息的准确把握是因为阿毛对光影变化的熟悉。开着碎花的紫叶李暗示着花期渐逝,楼梯拐角处的绿萝“盯着昏暗、无尽的走道”,这都写出了春逝的氤氲与模糊,而空空的松塔落在头上带来了空洞和蓬松的感觉。“我”寻找松鼠就是在挽留春天。结尾处,阿毛写到“墙纸的图案也是松塔的形状/里面有松子/可周围仍然没有小松鼠”,整首诗在交错的一个个松塔的光与影的投射中结束。诗中沉闷的、模糊的、湿润的气氛从开头持续到了结尾。这首诗极具象征主义意义,松塔、紫叶李、绿萝,和一直没有出现的松鼠构筑了漫无边际的空茫,阿毛通过一枚空“松塔”写了春天繁复幽暗的美,调动了读者的阅读感受,这枚“春天掉下的松塔”成为灌注诗歌情感的瓶子。在《再教育》《怀念东湖的一次朗读》《在武汉站送一语返校》中,可以读出阿毛在创作中所表现出的强大的作家意识。这三首诗中都有两个“我”,一个是诗歌文本中的“我”,一个写诗的“我”——写诗的“我”凝视着文本中的“我”:譬如在《再教育》中提及的“我”之前的写作,《怀念东湖的一次朗读》中提及到“我”的诗人身份,《在武汉站送一语返校》中展现出的“我”的作家身份,作为诗人的“我”凝视诗中的“我”,这拉伸了景深,让诗呈现出画中画的特点,诗中的“我”是一幅画面,而写诗的“我”对这幅画的凝视则形成了一幅新的画面,这在《我的海湾生活》有着视觉化的体现:“太静了,以至于我看见另一个我/注视远处喧嚣的无人机”写诗的“我”对诗歌场景中的“我”的凝视使诗中的“我”显得更渺小,这种渺小对应着“这里海风巨大天空辽阔/无一人识得我”。虽然渺小如斯,却并不妨碍“我这一生爱着大美,小情无法羁绊我”。阿毛通过对我的微小实现了对美追求的崇高,这展现了诗歌叙述的力量。在《车会一直这样开》中,阿毛写道:耳边响着轰轰车声和轻柔音乐/脑子里放电影放电影//我会一直驶入/你们后来的镜头“放电影放电影”用两次语义重复加速了“我”的意识流。“电影”对应“回忆”,“放电影”对动作执行者的弱化加强了回忆在“我”脑中浮现的自然。“我会一直驶入/你们后来的镜头”一语双关,“镜头”是记忆中的闪回画面,好像车向前行驶,不断后退的一帧帧画面,也是未来的人生画面。《车会一直这样开》用“放”与“驶”这两个动词连接了记忆与真实生活,随着车向前行驶,记忆与真实不断投射互指,最终整首诗定格在车渐行渐远的镜头中。诗歌叙述的力量也表现在叙述的节奏。阿毛擅长把光影和声音结合在一起,在《天性》中,阿毛写到:“无论徐行还是疾走/我们都会本能地避开/阳光下或阴影里的/刨木花、铁锈钉”“阳光”“阴影”“刨木花”“铁锈钉”是明与暗、轻与重、蓬松与尖锐的对比,这些词语所涵盖的形状与质感的内涵不断丰盈着读者的阅读体验。阿毛对诗中声音的熟练掌控,也控制着诗句的节奏。阿毛接着写到:“我会留意木匠、铁匠的背影/并视他们为父兄/以目光摇晃他们的肩膀——/“谢谢你的木课桌!”/“谢谢你的木栅栏!”内心的声音,让整首诗热情而明亮,最终落足于:“它只是保持了/触碰、舞蹈和朗读的天性”对于美好天性的热情颂扬,以及整首诗所呈现出的明亮、柔软与蓬松来源于对于词语的选择以及重复的句式所表达的内心的单纯与质朴。诗歌叙述的力量还表现在诗人孜孜不倦地书写人世间的温度,在《到海边吃泡面》中,诗人写了平凡生活的温度:撒网的船/剪着火烧云归来/带回夜间的下酒菜。在《山海经》中,诗人又借由寒冬写出对温暖的追求:天凉了,下雨了,下雨了,天凉了/我在海边捡贝壳、捡石子、捡树枝//垒窝、垒窝、垒窝可以看到,《像怀抱》是一本有强大叙述力量的诗集,在创作中,诗人用宽和、平静的态度不断锤炼着写作深度。阿毛的诗兼具叙述的速度、景深并灌注了丰厚的情感,诗中的镜头感和诗人强烈的作家意识让诗呈现出画中画的质感,自我凝视让阿毛对诗歌写作保持冷冽又充满了温度,正如阿毛在诗中写到:“陌生人,你也把我当成旧友吧/我们带着各自的蜜活在人世。”作者:
盛艳
盛艳,现供职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汉语现当代诗歌。本文原载《长江丛刊》年7月/上旬
本刊申明
据读者反映,百度、今日头条等网络传播渠道出现冒充本刊名义发布的征稿收费广告信息,这一行为对本刊运营及声誉造成了严重不良影响。本刊严正声明:
1.本刊从未向任何媒体或委托其他单位与个人向任何媒体发布“征稿收费”广告;
2.本刊联系方式及投稿邮箱以本刊纸本和官方网络平台发布的信息为准;
3.“长江丛刊(changjiangcongk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