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旱而少雨的沙漠中孕育出的“奇迹”,水草丰茂,生机勃勃。
在一望无际的荒芜中,经历过飞沙杨烁,黄沙漫天。
那是一片绿洲,是一缕蓬勃而脆弱的生命。
1.
鸽子是个爷爷奶奶看大的孩子,在初中之前她一直住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3线小城。下岗潮之后她的父母加入了第一批“弄潮儿”,带着几百块钱奔赴远方,想要为自己和鸽子寻找新的机会。小城的房子是简单的两室一厅,在红砖房的第一层,打开田字格一样的窗子可以看到小区花园的一角。鸽子的爷爷和奶奶在窗台下种了一株大马士革玫瑰,它孤零零的站在铁栅栏的最里头,每年只能开出两三个骨朵。和旁边枝繁叶茂的紫叶李相比,那株玫瑰显得单薄而突兀,仿佛随时都会被挖走丢掉。
“这是我们种的,刚搬进来的时候,你爷爷我俩给居委会帮忙…”
鸽子的奶奶很会养花,但只喜欢君子兰。宽厚而结实的叶片一层层的挤在一起,以一种自然而整齐样子向两边打开。它娇惯的很,很少开出橘色的花朵,但它的花期很长,能从夏季坚挺到早秋。
君子兰喜欢阳光,奶奶就把它放在卧室的阳台上面,和那个只养着2条小红鱼的鱼缸摆在一起,把本就不多的阳光又遮住一半。鸽子爷爷的书桌紧挨着阳台,上面总是铺满了乱七八糟的稿纸,偶尔停笔的时候他会从铁罐子里摸出几个鱼饵丢给那两条红鱼,看着它们快速的游过来奋力的争抢。
“爷爷,这个字儿念什么啊?”
鸽子的爷爷有很多书,但大多都发黄破旧,打开时总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儿。开始认字儿的时候爷爷从新华书店给鸽子买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四本用硬纸板束装的书,沉甸甸的,每一本的封面都是不同的颜色。
蓝色的书里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一些地方会下鱼雨,某片丛林里有一种可以吃苍蝇的花。鸽子那时候认识的字还不多,她问爷爷绿洲的“洲”怎么读,然后用铅笔在空白的稿纸上一遍遍的写。
绿洲的存在对鸽子来说是比海市蜃楼还神奇的现象。她不知道最初落在沙漠里的种子得有多坚强,才能像书里写的那样在滚烫的沙子里执着的扎根,然后终于发出芽来成为第一抹绿色。
长大成人后鸽子去过很多地方,但她从来没去过沙漠。
可她一直对绿洲很熟悉,她总觉得绿洲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2.
在鸽子的记忆中她没读过幼儿园,她最早关于学校的印象是小区里的民办学前班。和鸽子家的位置一样,学前班在另一栋红砖楼的一层。户主把阳台打通之后建了一个小楼梯,生锈的铁门总是开着的,应该是客厅的地方摆着几个木质长桌和长椅。教课的是一位姓‘余’的奶奶,她有一头白花花的卷发,棉袄外面套着护袖。在那儿上学的小孩儿都是小区里住户的孩子,鸽子跟着‘余奶奶’学习了简单的加减法,而识字和画画是她的爷爷奶奶教的。
“她爷爷厉害啊,是学问的…”
带着护袖的‘余奶奶’一边批改作业,一边同帮她擦黑板的‘余爷爷’讲。
鸽子的爷爷是小区里很有“地位”的老人之一,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比鸽子的奶奶都大很多。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是编辑或者记者之类的,所以很会写东西。而且他也念过不少书,这对他出生的时代来说是一个很罕见的事儿。鸽子一直知道自己的爷爷是个有“学问”的人,但她从来没有读过爷爷写的东西。她还太小了,只对有配图的文字感兴趣。
鸽子的爷爷很爱看电视,家里的盒子电视机里总是放着中央1套。新闻或电视剧像是背景音乐一样,从早上一直播到傍晚,鸽子总是根据电视节目分辨时间。鸽子小时候的生活极度规律,她的奶奶喜欢跳操所以总是起的很早。天亮之后鸽子去学前班上学,中午回家吃饭和爷爷奶奶一起午休。睡午觉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不老实的躺下鸽子的奶奶会和她发脾气。
“看着我的卷尺了吗?”
鸽子开始练字的时候有天午休奶奶醒着,用她做衣服的卷尺给鸽子在白纸上画田字格。她是个话不多的老人,总是把头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然后盘成一个利索的卷儿。她干什么都是仔仔细细的,鸽子写字时用的手绘田字格比小朋友买来的还要整齐。其他小伙伴的家长和‘余奶奶’和鸽子称赞她,但她们从不当着奶奶的面说这些话。鸽子的奶奶不怎么喜欢“别人”,她和小区里其他的老人一起打麻将,但总是早早回家,在别人家待久了她会觉得不自在。
老小区的每一栋楼都不高,一排排的以正中间的修车棚为中心对半分开,鸽子家在小区后面那一片的最里面。奶奶只和同一排的住户打麻将,而鸽子也只和同一排住户家的小孩儿玩儿。
居委会每年都会举办社区活动,某个夏天的晚上住户们会带着小板凳去小区口搭着的台子那里看节目。
鸽子的爷爷喜欢人群,社区活动的时候他会穿着衣柜里翻出来的蒙古袍子给大家唱一首《青春舞曲》。
可惜社区活动总是在小区的前院儿办,鸽子的奶奶不乐意参加。鸽子每年都跟着她一起早早上床,关了灯的房间里她睁着眼听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歌声慢慢入睡。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
鸽子小时候睡觉总是做梦,她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每晚都能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偶尔梦见自己和奶奶一起在长青公园里散步,偶尔也能梦见让小孩子吓哭的妖魔鬼怪。但夏天的时候她总是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黄色的大鸟,她带着自己的爷爷飞啊飞,他们一起穿过云层,越过大海和湖泊。
“别的那呀呦别的那呀呦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爷爷坐在她的背上,像他之前总背着叶子那样。
他们一起唱着歌,向那片永远年轻的地方奋力的飞着。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片金色的沙漠,离着远远地鸽子就能看见那一片绿洲。
生机勃勃的,充满了希望。
像是一块点缀了绸缎的绿色宝石。
3.
鸽子的爷爷是在她高一那年去世的,不是什么特殊的毛病,他实在是太老了。
他去世的日子刚好是春节以后,去参加葬礼的人很多,但是鸽子没去。鸽子的奶奶这几年有些糊涂了,父母把她和表弟一起留在家里照顾奶奶。奶奶在客厅坐着看电视,跟着重播的春晚一起唱歌。表弟‘壮壮’和鸽子一起整理着大人们从老房子里搬出来的东西,翻着那个曾经属于鸽子爷爷的纸箱子。
“哇你看,你爷爷的生日是,9月19号哎,数是一样的…”
‘壮壮’翻出鸽子爷爷的老干部证稀奇的看着,而鸽子翻出出了一封没寄出的信。
“玉林老弟安,我已安全抵达了内蒙。在离开北京之前曾想与一众老友再聚,并献歌一曲,然未能找出时间,甚憾…”在爷爷去世后鸽子才知道他也曾在北京生活过。她想通过其他信件再拼凑出一些关于爷爷的故事,但老屋的房子受潮严重,爸爸找出来的能辨别的文稿只有小小的半箱。
遗物的整理是鸽子爸爸和“壮壮”爸爸一起去的,他们说鸽子爷爷那个塞得满满得柜子已经招耗子了,而且也没有找到什么值得留下来的东西。
“一柜子的上访信,老爷子是真倔…”
葬礼前一天鸽子听见爸爸这样和自己的妈妈感慨。
然后他们把那些信和爷爷的盗版书们一起扎成一摞,卖给了收废品的老头儿。
之后的几年中那箱壮壮和鸽子一起整理的遗物也在频繁的搬家和打扫中不见了踪影。
她的奶奶越发糊涂了,逐渐的她只记得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偶尔想起鸽子的爷爷,奶奶也只是摸摸的抹眼泪。能和鸽子聊起童年的就只剩下‘壮壮’,但奇怪的是他们也不怎么和彼此说起从前。
‘壮壮’是鸽子最亲的表弟,据说他的小名是鸽子爷爷和奶奶一起取的。爷爷活着的时候他总跟鸽子一起陪两位老人打麻将,爷爷和奶奶码着牌,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壮壮说着小时候。
“你小时候特别瘦,干巴巴的。”
“我们就给你起名叫壮壮,希望你越长越壮。”
“是,我的确是越长越壮了。”
‘壮壮’是鸽子妈妈那边的表弟,他小时候借住的人家离鸽子家很近,爷爷总是带着鸽子步行去那里找他玩儿。
在鸽子的童年记忆中,‘壮壮’是她除了爷爷奶奶之外最亲近的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在一起,因为年纪相仿,总是形影不离的。他们一起吃着爷爷做的排骨,点头说着好吃,把糊了的土豆囫囵着往嘴里塞。下雨天他们跟奶奶借来所有的雨伞,穿着一摸一样的雨披在花园里用雨伞搭房子。
但时间过得就像倒扣的沙漏一样快,穿着一样衣服,不分彼此的小孩儿们一年年的长大了。
鸽子在初中后随父母一起搬去了北京,她和‘壮壮’只能在假期见面。
‘壮壮’很喜欢打扮自己,每次来北京都要拉着鸽子一起逛街,一大摞一大摞的买衣服,迫不及待的尝试新的东西。
他的英语说得比鸽子还要好,路过商场的橱窗时他能说出每一个牌子的历史和特点,他在哪儿都有很多朋友。
‘壮壮’比自己更适合大城市,也一定可以比她更适应国际高中。
鸽子一直都这样认为,但先跨出第一步的人一直是她。
别的孩子玩过家家的时候‘壮壮’和鸽子更喜欢玩“过司司”,他们假装自己是大城市某家公司的老板,举着水瓶互相采访,说着那些从杂志和电影里知道的事。
“这是我们聘请巴黎的设计师做的新衣服…”
“我们的股票是在纳斯达克上市的…”
他们小的时候都想离开家乡,去更远更大的地方生活。
尽管后来他们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和经历,但那个一起走出去,用自己双眼好好看世界的梦想一直都在。
在鸽子抉择要考雅思还是托福的时候‘壮壮’在老家准备高考。
高考前鸽子特意回去给‘壮壮’加油鼓劲儿,忙着把头发染成棕色的人把一摞摞卷子推给鸽子看。
他们聊着北京还是上海,伦敦还是纽约。
不管是哪儿好像都比现在要好,小时候‘壮壮’总是看鸽子读过的书。
他们都知道绿洲,都想变成小鸟飞去更远的地方。
”很快见啊!给我打电话!“
‘壮壮’出发去上海读书之前,拿到英国签证的鸽子和他告别。
“也许绿洲不只一个。”
登上属于自己的那班飞机之前鸽子看着窗外变得越来越小的北京,她不知道‘壮壮’当时是不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忐忑。
他们想一起去绿洲,但却不得不分别,独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赶路。
目的地并不相同,可幸好他们都在努力的往自己的那片绿洲飞着。
4.
鸽子的妈妈在一众亲朋好友口中一直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人。她和许多典型的“母亲”不一样,她比所有妈妈都要酷多了。小学放学时如果是妈妈来接,鸽子永远能从人堆里马上瞧出她。
她非常的漂亮,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喜欢交朋友也喜欢热闹。
她是鸽子童年时除了‘壮壮’以外最好的朋友,鸽子跟她从来都没有秘密。她们看一样的书,晚上抱着被子在沙发上熬夜看电影。鸽子想到什么就都同妈妈讲,就算她想隐藏什么,也总是能被对方一眼瞧出来。
“妈妈好像永远都知道。”
这是鸽子和妈妈之间无法解释的特殊联系。
但其实在鸽子成长的过程中,她和妈妈相处的时间远算不上多。她是在搬去北京后才开始和妈妈一起生活的。最开始她们住在一个很小的公寓里,鸽子的房间是书房改的,门是一扇没有锁的塑料屏风。但她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妈妈把鸽子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他们一起带着鸽子去看话剧和电影,一起参加好玩的派对。妈妈的朋友和她一样,从不把鸽子当做小孩,她们尊重和倾听鸽子的想法,同时也毫无保留的分享着自己的故事。因为她们,鸽子才能在脑海中塑造出北京或其他地方,才能早早就“体验”了许多不同的人生。
“鸽子是一个不一样的小孩儿。”
她们这样评价鸽子,带着微笑和关爱,仿佛她真与众不同。
所以鸽子才能一直都不惧怕“特别”或“孤单”,因为她的妈妈也不怕,她们都是不安分的人,永远对什么事抱有着热情。
在鸽子还是个荒唐浅薄的小孩儿时,鸽子的妈妈就乐意满足她所有的幻想。
她让鸽子学画画,给她办画展,尽管她们都明白鸽子的水平远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
她也带着鸽子一起去义乌瞧过,让她拎回一大包的廉价首饰和孔明灯,因为她们刚刚一起看完一本烂大街的成功学,都相信“创业”就是每一个勇于尝试的机会。
在高中正式入学以前鸽子和妈妈一起度过了一个平静却充实的。那一年是只属于她和妈妈的,她们学习着去适应有了对方的生活,尽可能的想要更了解彼此。
“你一点儿也不像我,你更像你爸爸。”
偶尔妈妈会这样无奈的同鸽子讲,但很快她们又会回到之前的亲密。
其实在心底鸽子一直希望自己能更像她的母亲,尽管爸爸也没什么不好的,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和妈妈更像。
也许是因为她们的心底都有一片绿洲,都想要前往那个代表着自由的地方。
鸽子在18岁那年只身一人远赴伦敦,比她妈妈离开老家的时候小了几岁,却幸运的拥有更多。她拥有家人的支持,亲友的期盼,有着扎实的物质基础,和一个还不错的脑子。
“看完图书馆所有的书,然后尽可能的多交朋友,别总是别别扭扭的。”
这是那时鸽子妈妈对她仅有的要求,之后的很多年,每当她快要放弃绿洲的时候,她总能想起自己的母亲。
鸽子一直不知道,当年妈妈送她登上那班只属于鸽子的飞机时,是否已经做好了失去她的准备。她是个聪明而敏感的女人,总是能先一步捕捉到“命运”的痕迹。也许她知道,当鸽子再搭乘那班飞机回来时,她就不再只是妈妈的女儿了。可她还是把鸽子送走了,坚定地,充满希望的。
“都怪你们给孩子起名叫鸽子,你看她飞走了,叫都叫不回来…”
“我不会像普通孩子那样要求她,也不会给她束缚…”
鸽子的妈妈一直都相信她是一个特别的孩子,尽管这种“特别”十分抽象,也不一定总是好的。但是正是因为这种相信,鸽子做到了许多事,虽然远不如她小时候说的大话,但也是值得称赞的。
这种信任好像不仅仅是母女亲情可以解释的血缘关系,也不能简单地用那个年一概而论。
鸽子小的时候妈妈在出门前哄她睡觉,给她讲自己编出来的故事。在一个美的地方有一棵很大的树,树上有一个满是鲜花的秋千,爸爸妈妈会推着她,摇啊,摇啊,鸽子可以飞到天上去抓星星。
再长大一点儿,她带着鸽子和‘壮壮’到处旅游,‘壮壮’是她的小跟班,鸽子是那个穿什么衣服都太小,说话却过于老成的小胖孩儿。鸽子完全不记得她们去过了哪里,只记得有点发灰的大海,夜晚可以捡贝壳的沙滩,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充满欢声笑语的火车包间。
在英国的第一年妈妈带着‘壮壮’的信去伦敦看她,她们在狭小的酒店旅馆里过新年。繁华的牛津街哪儿哪儿都是人,妈妈在咖啡馆里等着鸽子,说远远的她就能看见自己的女儿,她在异国的街头既不平庸也不扎眼。
如果说是书本给鸽子带来了绿洲,那么她的妈妈就是那个在沙漠中为她找出方向的灯塔。
她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踏上旅途的人要面临很多挑战,也要失去很多东西。
但那片绿洲就在那里,永远等待着勇敢而坚定的人。
5.
鸽子26岁的生日是她自己一个人过的,她已经是个绝对的成年人了。可她偶尔还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对待这个世界还傻傻的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主义。
她一直在寻找绿洲,可是却一直没有找到。在英国的最后几年,鸽子渡过了一段绝望而痛苦的时光。她看不见自己拥有什么,固执的认为自己一无所有。她对于“特殊”没有任何的好感,也意识到命运不再赋予她慷慨的馈赠,每向前迈出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
她有过很多同伴,在意识到“失去”的无可奈何后鸽子发自内心的珍惜他们。可年轻的生活就像是一列永远不会停下来的火车,有些人在中途上车,她们把酒言欢互诉衷肠,但当列车短暂的停留,她们就要挥手道别。
“我们很快见啊!”
鸽子在不同的车站送别过很多人,但她可以真正再见的永远只是少数。
不同的列车头也不回的带走了很多人,偶尔鸽子也在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该在什么地方安顿下来。
她开始逐渐失去了小时候那种对于远方的执着,也不再那么相信自己可以找到找到那片绿洲。
她开始渴望被人指引,可没有人能真的永远指引她。
喧闹的小酒馆里她尊敬的导师攥着啤酒跟她无奈的摇头,他也不知道鸽子应该去哪儿,但却又清晰地意识到并不是这里。
鸽子说她感觉到孤独,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说她在写某篇论文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了绿洲,但她悲伤的发现那里不过就是一片树林。
而那片绿色仿佛很快就要被漫天的黄沙掩盖,终有一天,就算旅途中的人真的到达那里,他们也根本无法找出绿洲存在过的痕迹。
“绿洲?是那首歌吗?”
导师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她。
而鸽子后来很少同人再说起绿洲了。
太痛苦了,看不清前路的人生。
但生活好像并不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残酷,时间带走了很多,但却留下了最好的。鸽子每一个住处都有一个贴满了明信片和照片的墙,上面是岁月留给她的痕迹,是压缩之后依旧熠熠生辉的好时光。她依旧拥有很多同伴,她们和鸽子有着相同或不同的烦恼,所以她们互相鼓励,是彼此的依靠。
在那些没有明确价值的时光里,是这些同伴为鸽子的生活赋予了意义。
然后,她在陌生的美洲找到了一片绿色。也是生机勃勃的,尽管那里并不是她的绿洲。
但那片绿色给了她继续向前的勇气,她开始理解和接受很多事。生活的确并不总是如人所愿,但对于未来的期待才是让人能够重整精神的动力。
在某天听着家乡的歌曲时,鸽子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
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在游子们决定离开的时候,故乡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找不到前路,也没有办法回头。
这一度让鸽子觉得非常沮丧,她开始过于在意那些她失去的和无法得到的。
但也许故乡一直是故乡,“顺其自然,一切如故”。
我们每个人都是从绿洲出生的,都注定要踏上一段孤独但充满希望的路。
故乡在我们的心里,绿洲也是。
就像鸽子小时候认为的那样,绿洲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它陪伴着我们走过跌跌撞撞的童年,支持着我们渡过忧愁苦闷的成长。
每一步,每一个脚印我们都在远离绿洲,但同时我们也在走向绿洲。
所以在26岁这年鸽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不再执着于找到绿洲。
不论她在哪里,绿洲都在她身边。
她将继续开始新的旅程,总有一天她会带着满足拥抱那个地方。
它是我们每一个人蓬勃而脆弱的生命,那样的充满热情,却又那样的孤单。
像是连绵不绝的黄沙中出现的一抹绿,它是我们每个人最终的归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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