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文学散文李瑞华楝树花开

绝对文学第2期(总第期)

楝树花开

李瑞华

楝树,苦楝,是学名。在鲁西南的老家,我们习惯称其为“楝子树”,树上结的果,我们俗称为“楝楝豆”。小时候,听大人说,楝子豆是苦的,不能吃,不但楝豆不能吃,而且树皮、树叶和树根都是苦的,楝树叶羊都不吃。或许因了这苦,我对楝树产生了一种嫌弃和厌恶,一直不喜欢楝子树。或许,在孩子的眼中,能做美味的,都是好树。而因为“楝楝豆”不能吃,也就敬而远之了。生活在乡间,见过的树很多,且大都与吃有关:香椿树,有芽或叶可以吃,榆树,有榆钱,洋槐有槐花,就连柳树,还可以撸下嫩芽来吃,至于苹果、桃树、梨树这些则更不用说,是果树中的佼佼者。唯独这楝树,在房前屋后,田头阡陌,或者沟壑的某个角落,孤独地生长着,人们在阳春三月赞叹万物的盎然生机的时候,谁又曾在意了它的花开花谢,开花结果?谁又能记起这苦楝树忧郁的身姿?改变我对楝树印象和好感的,是楝树的花开。五月的乡间,是花都已开过。是叶都已深绿。在不经意间,楝树花开了,首先是它的叶片很美,像剪纸,每一片叶子都那么熨帖,且努力向上翘着,像迎客松伸长的虬枝,像古建筑飞翘的廊檐。那楝树花也那么素淡静美,或淡白、或淡蓝、或淡紫,细细碎碎的隐藏在绿叶间,有阳光的天气,会发现楝树的花开是那样的静谧,那样的幽雅,那样的淡然和超脱。满树的碎花绿叶,在蓝色的天幕上晕染、铺陈,像一团飘逸的云彩。记忆里,老家的巷口处有一株碗口粗的楝树。立夏季节,布谷鸟声声催农时,楝树花不失时机地绽放了。这时节,乡下是清寂的,年轻人外出谋生,孩子们都去了学校,唯有苦楝树和村里的老人们在村庄守望。春去春又来,楝子树花开花谢,见证着乡亲们坎坷的命运和生离死别。我不知道为什么故乡一些女人的命运如此多舛,邻村的一个女孩,曾是我们班出名的班花,穿着可体的碎花衬衣,像楝子花,身段窈窕,唇红齿白,一笑一颦间,好看的两个酒窝和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了又忽闪,人见人夸,人见人爱。可就是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姑娘,长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却被父母作为了换亲对象,用她为年长的哥哥换来了媳妇,而她,却远嫁他乡,嫁给了一个嗜酒如命、样貌奇丑的老光棍。婚后生活可想而知,每次回娘家,娘问过得好不好,懂事的她强忍眼泪说很好,却在婚后的第三年喝下了农药。楝树摇曳着,它知道,姑娘心里的苦......有时,就觉着,她就是一株苦楝树,豆蔻年华时绽放着酸楚的美丽,撒手人寰时给我们留下太多的思考、遗憾和唏嘘,她身上穿着的碎花布衫,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一次次震撼着心灵,任情感漫溢。人们把悲剧的人生和爱情,赋予了苦楝树,苦楝树原本无辜,也许,在乡亲们的眼里,它是平淡的,并无得失之心,亦没有大悲大喜。只是,善良淳朴的乡人,无力抗争,只是把命运和罪过,都赋予了一棵树。苦楝花开,又是一年麦收季。乡下的春季显得漫长,尤其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陈粮已见囤底,新麦还未成熟,青黄不接,乡亲们习惯把这漫长的春天叫做“春荒”,于是,就盼着楝树花开,楝树开花燎麦穗,楝树开花了,离收麦就不远了,看见了楝树的花开,就看到了丰收的希望。少时不知愁滋味,不知道大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在盼些什么。楝树下的秋千,轻摇着我的童年,透过枝叶的缝隙,天空中自由的云朵飘来又荡去,牵引着我稚嫩的眼眸。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鸟儿,远处忽隐忽现由远及近的布谷声,渲染着清苦年代即将展现的麦收前奏。鸟儿可曾知道,那些坎坷多舛的离离别别。那些圆圆的楝豆,青黄了一茬又一茬的时光。母亲的大半生,也是苦涩,苦涩得让她失了青春的颜色,把皱纹写满岁月。听父亲说,我们老家原来多盐碱地,种一葫芦收两瓢,每年都是靠天吃饭,还只能吃个半饱。那盐碱地里根本不长庄稼,那个时候的生活,就像这苦楝树,天天都是苦涩。苦涩的日子,对于母亲来说,都像一道坎,需要母亲集中浑身的气力跨过。粮食歉收,就去地里找野菜、勒树叶来度荒年。穿的,是粗布衣,吃的,是野菜,就这样一年一年把我们姊妹六个拉扯大,母亲吃过的苦,就像这楝子豆,楝豆虽然金黄可人,但苦却在心里。记得姥姥去世时,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在我幼小的心里,依稀能感受到,母亲的哭声里,一有失母之痛,另有一层,当是长年累月的苦日子所积累的委屈在里边,此刻得以宣泄和迸发......楝子树又称“恋子”树,老家有楝树,就如母亲在每一个晨昏,盼望她的孩子们的归期。在艰难却又漫长的岁月里,母亲苦恋着她的儿女,儿女也苦恋着父母。也许,母亲并不明白这些,但巷口那棵留置的树,仿佛就是一个家庭的象征。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落户何方,总会忆起自己家里的树,甚至树上的断枝或伤疤都会记忆犹新。时光浅浅,岁月悠悠,楝树花开花又落,细数着人间的苦涩与悲欢。母亲也如那冬天的那棵苦楝树,一生凝结了一个“苦”字,虽叶子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但一直坚守生命的爱恋,默默期盼,来年的春暖花开、鸟语花香。记得母亲说过,楝子豆可以当“河蚌油”用,手脚冻裂了,可以用来抹抹。每年冬天,母亲洗衣做饭,手都会被寒风吹的干裂脱皮,裂口处还往外浸着血,让我看了心疼,那时没有护手霜,我就在放学的路上捡一些楝子豆带回家。晚上,烧些热水烫烫手,再剥开楝子豆来搽手,楝子的皮肉搽过的手柔嫩光滑,对手皴裂有极好的防护作用。如今,母亲不在了,倘若还在,我一定会买最好的护手霜给她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母亲不在了,那棵楝子树还在。如今的苦楝,就像历经风霜的母亲,树干长满了褶皱,看起来形同枯槁,古老而沧桑,它根植于贫瘠的土地,立夏开花,秋来结果。或许它一身的苦,正如我的母亲和千千万万和母亲一样吃苦耐劳的父老乡亲,无畏风霜雪雨,在乡村屹立,孕育着不畏苦难、守望故土的不屈不挠的品质,影响着她的子孙们,一代又一代,传承赓续。此刻,眼中的那株楝子树,俨然像母亲撑开的肩膀,为我们遮着荫、挡着风、避着雨......李瑞华年5月0日于老家

《绝对文学》征稿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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