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文 周燕/朗读
杨绛先生在《干校六记》第五篇《冒险记幸》中写道：“我在苏州故居的时候最爱下雨天，后园的树木，雨里绿叶青翠欲滴，铺地的石子冲洗得光洁无尘，自己也觉得身上清润，心上洁净。”近来雨水多，四周到处都是谷雨时节的青翠色彩和怡人花香，先生这段描述时常浮上心头。
周六下午，孩子写完作业，我陪她到小区院子里跳绳，自己也信步转转。一大蓬枝干伸向四周，枝条上缀满小手指甲盖般大白色小花的火棘吸引了我的目光。印象里常被作为绿篱的火棘，总是被修剪得圆乎乎或齐整整，长这般枝柯繁茂、张牙舞爪，很是让我吃惊。用手机一查，才知道火棘不仅可用于绿化观赏，其根、叶、花、果皆可入药，果实被称为“袖珍苹果”“微果之王”，果皮、根皮等还可提炼色素、果胶。再次打量这浑身是刺、桀骜不驯，却开出层层叠叠细密繁花的家伙，心想它生命力旺盛，还有挺高的实用价值，不禁对它刮目相看。
这些天风大。眼前几株桂花、紫叶李树在风中摇摆，叶子被风吹得翻了个面。香樟树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让我仿佛置身小树林的错觉。抬头望去，香樟树都长到五层楼高了。十年前刚搬进来时，我还吐槽过物业抠门，净种小树苗呢！时间过得真快。
紫叶李树上，藏在枝叶间的小果子，有拇指头大了。紫叶李果子熟透了很甜。女儿小时候有次指着树上的果子叫我看：“妈妈，我摘那个最大的给你吃！”她的话听着叫人欣慰，却不听我阻拦“还要两个月才能熟”，非揪下一粒小果子捏在手里玩。往事还像那一串串粉紫色的桐花。那一年桐花开时，紫色的花朵撒了丫子一般，在无垠的天空中奔腾。一天晚上，我读到白居易与元稹的互寄对答：“月下何所有，一树紫桐花。”“微月照桐花，月微花漠漠。”“我在山馆中，满地桐花落。”诗人笔下的桐花，季节和色彩都对的正是泡桐花。小院里好几棵，第二天早上出门就忙叫女儿来看。小人儿没有思念牵挂，跑去捡起一朵落花，欢欣道：“泡桐花，就是小喇叭一样、能吹泡泡的花！”
十几年树龄的香樟、泡桐，算是大树了。十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像大人一样有纠结和烦恼。她知道了谷雨是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妈妈，谷雨过去，春天就结束了！”一天她说，一脸“春之将去”的怅惘与无可奈何。“夏天也好啊，可以穿裙子、吃雪糕！”我安慰她道。
在谷雨，我们结伴去看了紫藤、牡丹，新添了几件单衣和裙子。买几枝百合回家，有天看到婆婆凑近了闻，满足地叹一声“好香啊！”我带女儿买了她心心念念的多肉，带她在阳台上种菜养花。这个时节，正在花期的楝树、香樟、海桐、火棘如在热恋，整日整夜地倾诉衷肠。一阵风来，樟花如雨纷纷洒洒。覆盆子（也称“梦梦”）渐红了，毛桃、枇杷在日光里长大。酸甜的夏天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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