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良乡校区位于北纬39度44分,东经度10分的辛瓜地,坐落于北京市房山区地铁房山线下。说是地铁,其实房山线在广阳城这一段早已成为轻轨。轻轨噪音大,但是成本低、安全性高,成为郊区轨道交通的首选。房山线的这头,是京城的庄严肃穆;房山线的另一端,是华北平原的沃野千里。在政治心脏和农业红线的交汇处,辛瓜地安静地隐藏起自己的锋芒。
我们的旅程从北门开始,探访先辈潜心研究的角落,穿过柏油路,向南方的山峰听取岁月沧桑的故事。
北门隘口
北门是越过围墙群山进入小院的三条通路之一,位于高教园一号路的南侧。不起眼的保安亭向每一位来访者宣示一个人文社科殿堂的尊严。在疫情期间,这里成为社科大和外面的世界交流的生命线。干粮、外卖、生活用品,一个个塑料袋、快递盒,构筑起小院学子维持生活、丰富生活的依靠。古往今来,起早贪黑的小商贩把铁皮车停驻在这里,将烤冷面、老干妈炒饭、水果、糖葫芦等校外进口货销往大山里,使得辛瓜地的味蕾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横断宿舍山脉
进入北门,四道高耸入云的研究生宿舍楼横断东方,崖壁和地面成九十度。勤劳勇敢的社科人在山体里穴居,建设起完备的水电管线和网络联系。陡峭的红色混凝土崖壁,遮住了天空和云彩。山脉中段的人们,只有在中午,才能见到艳阳冲破重围送来的温暖。
这些平直的宿舍山脉间距相等,干热的宿舍谷有着极大的蒸发量,所以宿舍谷中间满是迎风飘扬的晾洗衣物。这些衣物被涡旋抛上天空、四处飞舞而不交汇,呈现“三衣并舞”的奇观。每一个狂风长夜之后,赶去早课的学生会停下脚步,用手机拍下满地狼藉,呼唤同伴来拯救满身尘土的衣物。他们世代学习、生活,在一个个黑暗逼仄的洞窟中创造出人文之光。
图书馆
一些平坦地块上,同学们找不到开窑的陡壁,于是发明了另类的窑洞——图书馆。修建图书馆时,人们先在平地打出挖出方形的地基,然后在地基上浇筑起四合院的形状。社科大的建设者们在图书馆的中央栽上乔木和灌丛。到了冬天辞去,春暖花开的时节,它们就给阅览室窗边埋头苦学的学生带来大自然的关怀。
图书馆位于社科大腹地,超过80米的东西跨度,和研究生宿舍山脉相当。磅礴大气的结构,让图书馆成为社科大重要的地理屏障。每年春天,暖空气越过万水千山,奔向房山大地,却在小院里被图书馆挡住了去路。水汽集聚在南侧的高墙下,浸润了良乡镇干燥的简育干润雏形土[1]。
这片房山最贫瘠的土地,因为有了丰富的水分和热量,孕育出姹紫嫣红的世界。在图书馆的南边,小花园一片葱茏。玉兰、忍冬、丁香、迎春、紫叶李,把四季分明送进小院的每一个角落。而图书馆的北边,直到四月中旬,紫叶李才不情愿地吐出花苞,随即又凋谢。“阴阳割昏晓”,是对图书馆两侧风光的生动描绘。
图书馆内部是层层叠叠的纸油页岩。十年前,铅字被印在纸页岩的肌理上送到这里。十届学生的频繁翻阅,油脂和灰尘渐渐填充了岁月的缝隙。图书馆内部可燃物与灰分越积越多,形成一种非常规油气资源——纸油页岩。每年4月下旬的读书节上,它们中失去积累价值的岩块都会被作为读书人非常重要的精神食粮而售出,价格低至1元一本。
每天,穿过薄雾和晨曦,我们可以见到学生在图书馆东门排起长队,沉重的背包和帆布袋,满电的手机和电脑,为知识的充盈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图书馆的自习上座率高达%(其实并不是)。在桌椅之间,我们探访的是古老的字纸。在中国范围内,杨绛先生手书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仅见于中文第一阅览室;文化部原部长王蒙的大字楷书“青春万岁”高悬在报刊阅览室的北墙。这些墨迹凝望着一代代新人旧人。
今天,我们在图书馆里拾起的纸页岩,或许数月以前刚刚走出印刷厂,或者在社科院诞生之前就已经停靠在书架上。深厚的历史和崭新的未来,在自助借还书机的感应区并驾齐驱。所有的文学与艺术、定理和假说,上千种被确信的宗教信仰、意识形态和经济政治理论,那些登上神坛的思想和砰然坠地的理想,人类历史上的领袖和人民、圣人与罪犯,都被镌刻在图书馆斑驳的躯体上。
时间,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人们用了十年的时间适应图书馆的一切。一些人熬夜内卷,直到音响播送闭馆音乐才匆匆离开;一些人摞起如山的书籍,试图让法条渗透进大脑皮层。自以为历尽沧桑,其实刚蹒跚学步;自以为掌握了竞争的秘密,其实远没有竞争的资格.[2]但图书馆是仁慈的,它不仅总是为热爱知识的人保留最珍贵的藏本,也给功利的过客提供挑灯夜战的庇护所。每当月上梢头,这幢严肃的长方体建筑便熄灭灯火,等候下一个摩肩接踵的黎明。
注释:[1]陈刘芳,周文春,赵烨,潘含岳,李尧《北京市房山区土壤质量调查与评价》
[2]刘慈欣《三体·死神永生》
撰稿:黄子瑞
排版:黄子瑞
转载:辛瓜地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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