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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卧儿，生于四川，中国作协会员，曾参加诗刊社第二十八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当泪水遇见海水》《在我的国度》等四部。诗歌发表于《诗刊》《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北京文学》《钟山》《星星》等刊，入选多个选本。曾获第四届北京文艺网国际诗歌奖、第五届徐志摩诗歌奖、首届四川十大优秀青年诗人等奖项。
/北中国诗卷/
时光的预演与重现
（组诗）/莫卧儿
时光中的二月兰
弄翻天上运送紫色云霞车辆的嫌犯
春天并不打算问责
任随失物在大地上流窜
淹没了所有低于自己的影子
不必担心的是
就算看不到尽头
黄色花药也会醒目成一只眼
让你得以看到小部分天堂的样子
眼下，早春的风仍忙于
将清冷晶亮的钉子钉进空气缝隙
花丛配合的此起彼伏让你
轻易就滑入历史隧道
“诸葛菜”这个别名
在悠长的昏暗中没有意外地传来回声
那位轻摇羽扇的智者
一定与二月兰达成过完美合谋
后者方蓬勃于后世
而向远方蜿蜒，逐渐消失在
树林深处的紫色河流
仿佛正默默讲述时光的预演与重现
丁香盛宴
从街角扑出来
从天空俯冲下来
从地下突然冒出来
它的每一种邀请方式
都粗鲁冒失
不合情理
而当它把盛大的花香宴席摆在公园
安排在河边
甚至硕大的垃圾桶旁
更是令人不知所措
其实每次对视
它们都着装淡雅，笑容恬静
个个举着工整的四角小伞
等待雨滴降临
这让你不止一次有过
与紫丁香白丁香肩并肩改变世界的冲动
比如美的规则
道德的秩序
甚至生命的起源和本质
紫叶李的忧伤
或许这是世界上最忧郁的眼神
从在枝头伸展的瞬间
直到从树干飘落
暗紫的色调紧紧跟随一生
在绿树背景下
在其他明艳花朵的映衬中
而它的花瓣
素净，单薄，近乎透明
与沉郁的叶片构成锐角般的对比
每逢花瓣在枝头微颤
另一种忧伤
来自地心的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
在你眼中
那是薄雪将融未融
是雨滴下坠途中突然凝固
怜爱之人赠予
彩衣娘子这个浮名
其实骨头里有
薄冰的冷静
飞羽一般的骄傲
棣棠秀
唇齿开合间
是芳名二字相隔的距离
仿佛一段滑梯
却并不短于纤长柔韧的花枝
春风流连其上轻拂浅挑
不明就里的杨絮也飘过来
探头探脑，充当了
路人甲的角色
舞台已经搭建完毕
箭在弦上，不发说不过去
好在有一袭灿烂华服
不惧任何妆容
有明艳笑颜，秒杀众生
至于重瓣还是单瓣
视现场钟表的心跳而定
深黄还是浅黄
则取决于情感兑出的浓度
剧情高潮处，它抛出一长截
金灿灿的水袖
开始在天蓝色画布上大幅度写意
蜀葵有秘密
节节向上的花茎
让你没费太多力气就攀缘至
蜀中童年
在它们盛开的空地上
青草更像是钟盘的底色
空中，几只蜻蜓充当了时间刻度
转动的朵朵旋涡
你其实无意分辨其间
隔了几个时空
或许蜜蜂知道答案
它总是灵巧地抽身于局部真理
转而投入更加宽广的谜题
至于阳光想要探秘
必须先克服自身在花叶间投下的阴影
才能接近那么一小步
不可否认的是
有时当你极目看向天际的云彩
就会发现大地上的事物
时常也会被莫名的力量允许
在另一世界出生
茉莉的眼睛
山间坡地，园林中，
云端之上，心深处
这柔软的弥漫一路蔓延
洞穿绿叶织就的帘幕
犹如洞悉雾中
迟疑的真相
有时，来自杯底的仰望
甚至把后半生都交付给自由
任气味引领它上升
于时空中飞翔
就像此刻你坐在对面
犹豫地端起茶杯
只因嗅到空气中某种莫名的坚定
而我曾在南方清晨
透过昔日窗纱看见它双肩
被雨压低，仍仰起
洁白的面庞
由此记得
盈满泪水的眼睛
飞翔的连翘
花瓣集体飞翔
犹如蝶群大面积扇动的翅膀
是否所有自由
都来源于对既有束缚的抗争与背叛
相比之下
支撑它们的枯瘦枝干
倒显得有些突兀
但就算只输送过苦涩的乳汁
一条隐性的脐带
也已经存在于生生不息中
善于审时度势的是刚冒头的绿叶
躲过严冬的冰雪
又回避了盛夏的酷热
现在它们夹杂在金黄花瓣中闪烁不定
而大片大片热烈的花丛
给予了包容
在天空的蓝丝绒上
绣制出金镶翠玉的春日图景
实际上，在广阔的视野下
已经有更多的枝条
将手臂高高扬起
指向宇宙
飘落的西府海棠
一场春雪静静飘落在
空无一人的庭院
开放不久的西府海棠
伫立原地
目送花瓣簌簌而下
初绽红艳，仿佛少女的胸衣
不提及撕裂的疼痛
开后渐变粉红，如天边明霞
亦未道成长艰难
如果说这样的隐忍还有疏忽
一定是埋伏在近旁树上的鸟雀
通过警醒的枝叶
窥到了命运小径上的身影
但它们不急于倾诉
只是低下头颅
朝向大地
在那里，地下深处
有着涌动了亿万年的炽热熔浆
那是花瓣的最终去处
也是生命，轮回的秘密喷泉
刊于《草原》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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