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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远调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个春天，随便哪种花开，都令人疼惜，更不消得说紫叶李花了。

早间起来，沿河漫步，鸟声比人起得早。多声部的悠唱、聊天，也听不懂。倒是对面滨河公园里的紫叶李听懂了，一只鸟鸣，一朵花开；千只鸟鸣，千朵花开……李渔说，花鸟二物，造物生之以媚人者也。既产娇花嫩蕊以代美人，又病其不能解语，复生群鸟以佐之。

鸟声解花语。晓烟初破，霞彩影洁，公园半明半幽，鹅黄鸭绿也掩藏不住紫叶李花的气势，只好任她们晓梳天光，雪色骀荡。人在这边走着，花在对面开着，晨光让人醒，花容令人清。紫叶李在柳树背后站直，只见花朵丛簇，连成一场盛大的春雪。初绽花蕾时，叶片未生，只见一树一树的落雪。花瓣盛开，渐至凋谢，叶子缓缓吐出嫩芽，黄中带红，有着一段天然的新气。

观紫叶李花，宜远宜近，宜晨宜昏，宜星宜月，宜兴宜阑。远观则繁，花树一片粉白，近处看，紫叶李花并非纯白，花蕾处藏着浅浅的黄。这些单瓣的花看起来毫无规则，却又有着隐秘的秩序，簇拥推搡，争先恐后却又悄无声息。紫叶李有的笔挺向上，有的旁枝逸出，直的显得古板，斜的显得飘逸，人心尚古又要跳脱，飘逸的自有一股调皮的媚。

若晨起微露轻匀，在花径漫步，则见紫叶李花风姿潇洒，新妆娇娇怯怯，有清新的美。山衔斜阳，花则酣春力倦，妩媚不胜，花影相照，人在花树下流连、留影，不造作。星光闪烁月在天，花朵掩映在星月之下、灯光之间，但见花朵夜容芳润，色态幽雅，不留神就会一路走过，见过花又似乎没有见过。若花事将阑，片片飞落，扑面撩人，或草地、小径上尽是残花萎蕊，不由意兴萧骚，顿觉天地之间铅华消减。

只可惜，未遇见细雨湿花，想必那时花朵更加鲜洁烟润。

紫叶李花的香气并不鲜明，走在花园里，只隐约有些清气。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去树边，春看花，夏看叶，秋寻果，冬看雪。恐怕还没有哪种植物，像紫叶李那样，四季有景，夏秋时节看叶红似花，摘小小的红果。紫叶李的花期不长，两周左右，一开就是盛唐，一谢就是南宋，盛时是诗，阑时是词，多寡变幻随时序，诗词转换，更增花树之趣。

花繁而香寂，色清而形单，大概契合了“远美”之意。吕坤的书室题名“远美轩”，远美自然要冷淡，此心一冷，则热闹之景不入，一淡，则艳冶之物不动。美味多食，美色多欲，美声多听，美物多贪，美官多求，美室多居，美田多置，美寝多逸，美事多恋，美景多留，美趣多思，皆是祸谋。

紫叶李花的哲学大约也是这样，色冷色淡，远雪近花，美中可以有所不足，春色不必独占十分。

视频：程乔霞、叶蓉

作者简介

心华：

省作协会员。

著有《思远调》。